计划中的意外之人《艾迪姆神话》（9）

“帝国大刀”这个名字俗到了家。而他本人也是一样的俗。没有技巧，只有力量。他的刀刃带着强大的能量飞旋，瞬间在山下身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致命伤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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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/*躯体收到致命伤害，正在修复

然而，山下的伤口眨眼间一切便完好如初，在场没有人看清这个复原过程，因为没有复原过程。

//*躯体修复完成

这是顶级冒险者们眼中的奇迹，而被视为奇迹的山下却沉浸在比现实更现实的幻境中。

那些记忆的原拥有者，早已死在了过去。留下的记忆也不是完整的，以至于山下甚至无法记起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面孔。但是……有一些东西是不会消失的。

反抗不公的人，当他们对更强者挥刀的时候，他们就已经战胜了对方。

“把我的地……还回来……！”老农不顾周围手拿武器的守卫，面对着夕阳，冲向了领主。高举起出血汗外空无一物的手，用尽全力砸了下去。

与此同时在现实中，“帝国大刀”的刀被山下硬生生击碎，碎片击穿了这位“帝国大刀”壮硕有力的胸膛。

虽然从未谋面，山下却从陌生人的记忆中，感受到了对亲人无可比拟的强大感情。

“决不许伤害我的妹妹！”一位少年从污泥中捡起自己的圆规，刺向了比他高几个头的男人。

一瞬间，碎片切断了神经。凭着怪力，一生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“帝国大刀”便带着惊异离开了人世。

然而动作迅猛至极的“北白蛇”闪过一点锋芒，随即像出水的飞鱼一般，突破山下的一切防御，刺穿了山下。

同样被刺穿过的，是一位移民工人。匕首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身体，他却仍然圆瞪着双眼，狂喊：

“狗！把欠咱们的钱吐出来！”

//*躯体优化完成

“北白蛇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仿佛被烧断了似的碳化了的长枪。就因为楞了两秒，没来得及抽出备用的匕首，山下就一脚踢碎了他的肝脏，如那位移民工人面对恶人时一般。

山下能够从这些记忆中，感受到磅礴的生命能量。如果说记忆的主人早已死去，一切都没有意义，那绝对是错误的。因为他们的一部分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，从古至今，向来如此。

山下就是他们意志的延续，带着无数个灵魂的痛苦力量，肩负着海洋一般深厚的仇恨。山下从裂缝中抽出一把斧头，直面“疯骆驼”，以及他背后的整个冒险者公会。

一直以来，以自信的战斗方式著名的“疯骆驼”，此时看到两位同伴倒下，竟然连忙后退，退到了山下攻击范围之外。

“我问你，你是否热爱你的家人。”山下拿着一尘不染的斧头，问他。

“疯骆驼”没有回答，他拿起刀，以诡异的步法，几乎贴在地面上，绕了一个奇特的弧线，逼近山下。

“你觉得，其他人是否爱自己的家人？”

看见对方不回答，山下深吸一口气，随后不可抑制地呼喊：

“就算你在怎么逃避，就算你再怎么不承认……他们仍然活着！一直活着！”

山下的吼声如狂风般在整个地底游荡，“疯骆驼”却忽略了山下的话，认真地朝山下发动第一轮攻击。直至看见自己破碎的身体，他才明白自己既定的败局。

而刚刚，山下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，她是靠本能打赢的。

山下继续在各处游荡，不断削减冒险者公会的力量。

回忆中，除了那些勇敢反抗的勇士，更多的是弱不禁风的凡人。

“不，先生，我还能工作，求求你不要将我丢掉！”一个员工跪在老板面前乞求道。

当想起这段记忆时，山下感到一阵头痛。对于这样的可怜人，山下既为他们的懦弱感到厌恶，又对他们的处境感到怜悯。无论是强行将他们从所处的环境中剥离，还是改善他们所处的环境，对于他们都是不可能的。而且剧烈的变革，反而会让他们同一叶风暴中的孤舟一般不知所措。对于别人而言的美好明天，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崩地裂。最可悲的是，这种人是最多的。这一刻，山下原本火一般热烈的内心，忽然开始彷徨了。

忽然，又一段记忆涌了上来，山下显然感到这段记忆与之前不同，是一段分外可怕的记忆。不等山下挣扎，这段记忆包裹住了山下，钻进了脑海之中。

“我儿子来你们单位，给他个好位子，回头请你喝酒。”

“这种叫做‘后门’懂吗？”

“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有些时候就要做出变通。这就是一种变通！”

抓起对方当做礼物送来的书，从书里却掉出来了一把钱。

站起身时，座位弹了起来，从里面飞出了大把钱。

头顶的天花板塌了，从里面掉出来大把的钱。

大把大把的钱，在风的吹拂下四处飘飞，如同漫天飞舞的花瓣。这些花瓣化作厉刃，深深刺入了山下的心脏。

从这一刻起，山下终于明白了，并不是所有记忆，都是无罪的。

有一些东西，如同恶臭的粘液一般，从记忆的碎片中喷了出来。

“这种叫做‘后门’懂吗？”

“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有些时候就要做出变通。这就是一种变通！”

他拿着带血的石头，看着面前躺着的孩子。这位孩子一不小心看到了真相，便被人们放在了莲花之间。

他用水流冲洗双手，却永远无法洗尽心中的血迹。

“保佑，保佑啊。”他对着神像一遍遍磕头，他知道自己犯了大罪，他想像贿赂凡人一般贿赂佛。

用沾满他人之血的财，他将罪孽一股脑丢弃给佛像，随后伪装成佛。

“捐款修寺，功德无量啊！”

那笑容背后，掩盖的是一颗腐朽不堪的心。

“释”在看着他们。

“完事了吗？”有人问他。

“我觉得，那位司机似乎知道我们在做什么，虽然我已经给他一些钱了，但安全起见，我们还是……”那个人向他建议。

“他跑了！”那个人喊着，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。

那一天来了，但来迟了一步，罪行已经犯下，再不能悔改。

一声枪响，血溅在眼镜上……

他不是山下，不可能是山下。山下不可能成为他，山下一直抗拒着他……他不过是已亡之人的幻影，不可能再伤害山下。

忽然，在目光中，山下注意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身影。看到这个身影，山下的意识才从最深邃的记忆被拉回现实。

那是一只史莱姆人，是啼丁。祂惊恐地看着山下，手里握着剑，微微地发抖。

“啼丁！不是叫你回去吗？你怎么在这儿！现在这里危险！快回去！”山下原本的台词几乎都到嘴边了，却又被强行压了回去，因为山下不想对原本就已经够可怜的啼丁造成任何伤害，“别怕，这里我顶着， 赶紧回地面去。”

面对着山下颇具误导性的话语。啼丁什么也没说，带着武器转身逃走。

山下对啼丁的格外关照，仅仅只是因为啼丁与山下说的话比陌生人多了一点而已。

但是就因为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，山下才终于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异响，与此同时，一阵焦臭的味道越来越浓。

山下在遇到啼丁前，已经将好几个区域的冒险者全部击败。山下没有认真地挑选前进方向，面对着迷宫般的环境，便从一头直直打到了另一头。那个异响，便是从山下来时的方向传来的。

山下觉得不对劲，连忙提着灯跑向那边。随着山下一步一步越来越近，那声响也越来越清晰。一阵又一阵，像是猛兽的咆哮般。忽然，那声响消失了，空气中只剩下山下的脚步声与喘气声。

山下一直跑到了被一群被俘的冒险者附近才停下，因为失去了声音的指引，她也辨不清方向了。刚刚跑步时用力过猛，山下累得弯下腰来喘气。忽然有一个疑问从山下心中冒出：旁边不是被俘的冒险者吗？为什么这里没有光源也没有声音呢？转头一看，冒险者们还在，但是所有人脸上都有着惊恐不安的表情。

“山下小姐，”一个冒险者低声说，声音似乎比蚊子还小，“我求你了，请把灯熄灭……”

“怎么了？发生了什么？”山下喘着气问。

然而冒险者们没有回答，只是全部瞪大双眼，然后低声惊呼：“来了！”

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，似乎与这里只有一墙之隔。

山下忽然感到疑惑了，因为按理来说，通往这里的通道都应该被山下封住了才对。

“快熄灯！求求你了！”

焦臭味的源头正向这边走来，但这源头本身并没有焦臭味。

听他们的话，山下连忙灭掉灯，但灭灯也不成功，一不小心把灯调得更亮了。冒险者们求救得更加急切。山下慌了起来，好不容易熄灭它，还闪了一下。

已经迟了，另一道光已经从一旁亮起。是一个女人，握着一个小小的火苗。

虽然从未谋面，但山下仍然认出了那个人手上的武器，以及那个人。那是军用喷火器，拿着它的人，是山下，另一个山下。

这是每个山下从诞生起就知道的道理：世界上不止有一个山下……

她手上的喷火器点着一个小小的火苗，照着她，以及每一个在场的人的脸。

“为了在名字上做点区别，我们都给我们的名字加一个小小的前缀，就叫我魔王山下吧。记忆的窃贼。”她面无表情地说，听语气可以知道她是对着“记忆窃贼”山下说的。

扣动扳机，世界仿佛只剩下光芒。

地狱的烈焰在闪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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